许大浪又喝道“还愣着做什么,还不快去通报蒋大开,叫他前来迎接。”
枯瘦汉子摇了一下头,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颤声问道“是是荣府家主”丁一走出船舱,立在船头,淡淡一笑,道“我是荣胜之,你去通报吧,叫蒋帮主及帮内各职司人员在岸边等候。”他话里蕴含了内力,传入太湖帮六名帮众耳里,字字清晰。
他虽然实际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,但学足了影视剧里大人物的姿态,加上船头高昂,居高临下之时,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,叫人不得不信服。
枯瘦汉子激动不已,道“是,是。”留下左边那艘小船引导大船,自己这艘小船飞一般向西山岛疾驶而去。
十几分钟后,便听西山岛上三声炮响,锣鼓声大作,许多人影站到岸边相迎。
大船驶到岸边,缓缓靠停。许大山指挥手下将跳板搭好。
岸上一葛衫老者拱手大叫“属下太湖帮帮主蒋大开恭迎家主莅临西山。”他身后十数人同时大声叫道“恭迎家主。”
蒋大开身材高大,年在五十岁左右,头已半白,眼角皱起,目中精光闪动,一看便知是个厉害角色。
丁一笑道“蒋帮主客气了。”牵了梅素娥的手自跳板下船。旁人看在眼里,不觉有异,都觉得家主夫妻情深。
梅素娥却心中微羞“这小子倒是什么机会都要抓住,就这一点时间也不放过,总不能一直让你。”大拇指与食指暗暗曲起,两指指甲在他手中狠狠拧了一下。
丁一吃痛,却不敢声张,转头向她看去,却见她脸色平静,仿佛没事一般,心中暗笑“不怕你不恼,不怕你不急,就怕你毫无动静,让我无处下手。你越急越恼,我越有机会。”抬眼向蒋大开望去,蒋大开不敢与他对视,急忙低头作恭敬状,但眼睛深处的那一丝惶恐却逃不过丁一的双眼。
这老头果然有鬼他在害怕。
蒋大开这几年与富府往来极深,早有心反叛荣府,只是畏惧荣府威名及荣胜之的武功,不敢亮明旗号,表面上还是听从荣府命令。直到荣胜之的死讯传出,他畏惧心一去,这才敢派弟弟蒋大合前去苏州,配合富府行事。这十几日来,蒋大合直没有消息传回,他心里本就担心不已。前几日韩四娘将荣胜之未死的消息传出,他心里更是担心。现在见到丁一,以为他是前来问罪的,待见到玉带武士不过三十名,这才微微放心。
蒋大开将丁一等人迎进太湖帮总堂大厅,请丁一坐在主位,又在旁摆了一张椅,请梅素娥坐下,自己则在下首相陪。
许大山站在丁一身后,许大浪带领其余的玉带武士却留在厅外候着。厅外是太湖帮的演武场,面积颇大,三十名玉带武士守在大门口,或坐或站,凝神以待。丁一早做了交待,没有他的命令,不得放一人入厅。玉带武士是荣府亲卫,威名远扬,有他们守着,太湖帮的普通帮众想必不敢硬闯。
蒋大开待丁一与梅素娥坐定,方才开口“家主与夫人莅临西山岛,大开未得消息,未能远迎,尚请家主恕罪。”
这家伙表面功夫倒做得不错,神情恭谨,若是旁人,倒看不出他是个叛乱分子。
丁一笑道“我与夫人不请自来,原本失了礼数,怎么会怪罪蒋帮主呢”蒋大开连道不敢。丁一眼神一扫,见厅中的太湖帮众加上蒋大开一共十九人,心知太湖帮上层应该大部分到场,开口道“我记得蒋帮主还有一个弟弟,今日怎么没来”
真是怕什么来什么,蒋大开心中一震,不知丁一是随口问及还是有意相询,暗想“难道二弟真的出事了可是以荣胜之性格,若真的知道我们的事,表情应该不会如此平静啊。”躬身回答道“禀家主,我二弟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,好不容易养好了,几天前刚刚出岛散心,现在不在岛上。”
编,尽管编
丁一哦了一声“他去哪里散心”
蒋大开见他脸上笑容可掬,心里想了一想,道“他听说在福建有一神医,医术极高,所以应该是去福建吧。”
丁一笑得更欢了,说道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转头对梅素娥道“看来没杀错人。”梅素娥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,但配合起来却相当的快,点头道“看来是没杀错人。”
蒋大开脸色一变,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,道“家主”话没说完,丁一自怀中取出一物,扔在蒋大开脚下“蒋帮主看一看,可知这是何物”
铛啷一声,那物落在地上。
蒋大开不用看第二眼,便知那是什么,脸色难看之极。
二人一番对话,蒋大开几个心腹都猜到有些不妙,有意无意移步到蒋大开身边。另外十人却没有察觉得厅内气氛有异,太湖帮副帮主赵桐性子爽直,看了一眼那物,惊讶道“咦,这好像是大合兄弟使的飞镖啊。”这话一出口,才觉似乎有些不对,一看蒋大开,见他脸色阴沉,这才察觉到气氛的异常。
蒋大开涩声道“家主,这这是舍弟的飞镖,不知怎么在家主手中”
丁一道“数日前,有一伙蒙面歹人趁夜翻进荣府,欲图不轨,被我一一擒拿。这飞镖就是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的。我见他面貌与你弟弟倒是有些相像,所以才问你一下。蒋帮主既说令弟去了福建,想必那人不会是令弟了。”
荣胜之是天下闻名的君子,向来不说谎话,丁一扮得太过高明,太湖帮帮众包括蒋大开在内根本没想到眼前的荣府家主是个冒牌货,更不会怀疑他所说的话了。
蒋大开闻言心中暗骂“富天生你这个王八蛋,你让我弟弟去袭击荣府,可不是要他送死吗”心里虽然这样想,到底是手足连心,开口问道“不知那那个歹徒现在哪里”
丁一淡淡一笑,道“杀了。”
蒋大开浑身大震,倏地抬头,嘶声道“杀了”心里大痛,眼中如欲喷出火来。他与弟弟生死相依数十年,感情深厚,突闻噩耗,再难掩盖心里的真正情绪。
他身旁四个亲信脸色都是一样的难看,手都握在兵刃的柄上。
赵桐越发觉得厅内气氛诡异,看了蒋大开等五人,又看了看丁一,大声问道“家主,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人胆敢偷袭荣府,那歹徒又怎么跟大合兄弟相像,连暗器也一样”
丁一淡淡说道“是啊,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”双眼定定地看着蒋大开“蒋帮主想必是知道的。”
蒋大开脸色铁青,心中打不定主意。丁一来此他事先并没收到消息,也没做好周全的准备。太湖帮上下三千人,他能掌握的只有一半左右,此时散居岛上各处,虽然趁丁一上岛之前派人去招集人手,却不知道现在招集好了没有。
荣胜之是天下闻名的君子,一言一行都是板板正正,高兴就是高兴,怨恨就是怨恨,直白表露,向来不会掩饰心里想法,若是已经发觉他的反叛图谋,必然怒色浮于脸上。他看丁一脸色淡然,并非是知道他的图谋而前来兴师问罪的模样,按理说荣府并没有发觉他的图谋,可是话都说到这一步,荣府十有八九是得悉了自己等人的图谋,想要掩饰也非易事。
丁一微微一笑,叫道“蒋帮主”
蒋大开又想了一下,对身边一个亲信暗使了一个眼色,这才回答“禀家主,属下也不知道。”说话间,那名亲信慢慢后退转身,想要不动声色向厅口走去。
丁一心知他是要去做些准备,说不定便要招集人手先把厅外的玉带武士围住消灭,再来围攻自己与梅素娥,于是朗声一笑,道“蒋帮主,这是哪位,现在要去哪儿啊”
那人身影僵住,不知是不是要再走出去。蒋大开嘶哑着嗓子,道“他是本帮护法,叫王传达,出去是要为家主与夫人安排宴席。”说着对那人说道“传达,去吧。把酒席好排好,定要让家主与夫人宾至如归。”
王传达应道“是。”便要迈步再走。
丁一一笑,道“这位王护法到底是去安排酒席呢,还是要招集人马围攻我们”
此话一出,厅中一片沉静,再无一个人出声。十九个人在厅中,似乎连呼吸声也听闻不到。
王传达双腿微颤,脸色发白,走也不是,停也不是。
蒋大开终于确定事情已经暴露,眼中精光连闪,向几个亲信稍一示意,右手按在腰间,左手缩入袖中,扣住三枚飞镖。
赵桐脸色沉重,心中暗自戒备。
其他人就算神经再迟钝,也隐隐猜知个大概,一个个静静站着,身子虽然不动,脸上都露出茫然的神色。
蒋大开缓缓说道“家主这话何意传达是本帮老人了,一向忠于本帮,忠于家主,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”
丁一笑道“是吗蒋帮主说得当真好啊,这王大护法都知道不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,你蒋帮主却怎么还要去做呢”
这话如此明确,厅中太湖帮众顿时哗然一片。荣府家主的话无人怀疑,每个人都已经确定蒋大开必定是图谋反叛。有的人脸上惊讶,有的人出声惊叫,有的人不语,但不到两钟,十九个人已分成三群。
以蒋大开为首一群,除王传达与其余三个蒋大开亲信外,又慢慢站过去四人。这四人不是蒋大开亲信,也未参与反叛图谋,却都受过蒋大开恩惠,一向唯蒋大开马首是瞻。现在虽知他图谋不轨,也愿追随到底。
以赵桐为首一群,身旁只有三人,都是与他同心,真正忠于荣府的帮众,快步走到丁一身边。
另外还有六人,站到厅边一角。他们是两不得罪,看情况再说,典型的墙头草。
丁一看在眼里,心中一叹,这年头与后世一样,真正赤胆忠心的人总是居于少数。梅素娥见他依然坐着,便也不动。许大山对家主有绝强信心,自然也不稍动,只是心中提高戒备。
蒋大开一看厅内情况,自己这方占了上风,心里一宽,暗道“老子在帮中十几年经营,倒也不是没有效果。”挺起脖子,大声说道“太湖帮自创帮以来,一直受荣府统辖,从无二心。蒋某自接任帮主以来,也是忠心耿耿,可昭日月。家主今日是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。蒋某不服”他声音极响,远远传了出去,心想时间这么久了,手下应已将人马招集完毕,听到他这一声,应该会带人闯进来,到时便可稳胜券了。
他一边说,一边向王传达又打了一个眼色。王传达心领神会,不再迟疑,迈步便向厅外走去。
丁一哪能容他出厅厅外虽有三十名玉带武士,对上岛上太湖帮众几千人,必败无疑。要想解决蒋大开,只能在小范围内,一出厅,消息外泄,忠于蒋大开的人马若是拼命来救,必然导致情况变混乱,说不定会生出别的意外。当下笑道“王大护法,慢走。”脚尖一点,身形跃起,挡在王传达身前。
王传达心中一惊,停下脚步。丁一道“既然是帮中护法,想必武功不弱。要去通风报信,且看你有几分本领。”手一振,长剑出鞘,剑尖对着王传达咽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