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一送到大门口,方才返回大厅。古老夫人及梅素娥等人皆已在厅中。
华若馨性子最为急切,开口便问“相相公,我荣府何时有什么元帝宝藏你是骗关少强的吧。”
丁一道“自然是骗他的。”华若馨问道“你为何骗他”丁一笑道“不骗他,他怎么会去扬州杀那赵掌门”
众人闻言,都是心中恍然。华若馨道“那为什么不索性叫他连太湖帮的蒋帮主也杀了。”丁一道“他是富府走狗,与铁剑门太湖帮必有勾结。叫他杀一人则可,杀两人则未免太过贪心了,说不定过犹不及,反惹得他心中生疑。更何况,这蒋帮主要留着给我来杀。我练成朝阳神掌,总要拿一人来立威。除了这蒋帮主,还有何人合适”
古老夫人颔首道“胜之,你果然聪明,只用几句话,便为我荣府消去一大心腹之患。”丁一道“关少强是富府走狗,元帝宝藏这消息一出,不用几天,富府便会知晓。如此巨大的宝藏,谁人不动心按我猜想,富府定会采取两个举措。”
华若馨问道“哪两个”
“第一,他会派大批人马前往西南,探寻宝藏,要抢在我们之前,将宝藏寻到。第二,他会叫关少强杀了赵掌门,以此来取得我们的信任,然后再随我们前去发掘宝藏。万一他们寻不到宝藏,所有的人马便会埋伏在西南沿路上,只待我们取了宝藏,便凭着关少强的指引,对我们痛下杀手。无论哪一种,富府的注意力都会从荣府移开,对付我们的人手也会大幅减少。而且在获得宝藏之前,他们决不会轻易对我们下手,我们会获得难得的喘息休养的机会。”
众人齐齐点头,都想丁一所料甚是。
谢雪笑道“可是他们不知宝藏是假的,就算他们费了再大的功夫,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”众人都笑了起来,古老夫人问道“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”她是荣府实际的当家人,但眼见丁一表现如此出色,不由地向他问计寻助。
丁一道“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人才,培养人才。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,人才是第一资源”一说到人才,顺嘴就将后世常见的话语说了出来,话未说完,眼见众人满脸疑惑,显然是不明白“科学技术”“生产力”等词的含义,知道说错了话,干笑道“这是我家乡”
他本来要说“这是我家乡常见的一句土话”,因为后世网络小说里许多男主角穿越后,不由自主说出一些现代的词汇时,总拿这一句作借口。但一想这一世的丁一就生活在苏州西郊的小槐树村,所说的方言与荣府所说的只怕一般无二,这个借口无疑是过不了关,于是又是一阵干笑,道“总之,人才很重要。时间就是生命,人才就是金钱。荣府要想兴旺发达,非得大力招揽人才不可。荣府现在人才稀缺,与富府一比,差了太多,这是我们最大的要害。”
众人默默点头,都觉得丁一所言,言简意赅,却是一语中的。
丁一正色道“刚才我对关少强所说的一番话,除了元帝宝藏一事外,都是我的心里话。荣府要想保住基业,就必须改弦更张。”
古老夫人问道“如何改弦更张要放弃侠义之道吗这恐怕不行。”
丁一摇头,道“侠义之道自然不能放弃,但要看是对谁。如果对方也是侠义道的,我们便以侠义对之。对方如果是邪魔外道,我们便须以邪魔外道的方法对待。只有不迂腐,实事求是,才能保住荣府基业。”话刚说完,忽然想到“实事求是”是后极为常用的政治词汇,他们不会又听不懂吧
其实这倒是他多虑了,这四字出自汉书河间献王刘德传,并不算后世新出的现代词汇,厅内众人却是听得懂的。
古老夫人慢慢道“不迂腐,实是求是。唉,或许这就是你师兄最大的弱点吧。他若能做到这两点,只怕也不会是今日之局面。”
梅素娥三美妇眼眶皆红,想起了荣胜之生前种种。
古老夫人问道“寻找人才,培养人才,要怎么寻找,怎么培养”丁一道“首先是从玉带武士里找,找出那些可造之材。再从荣府所有的各种客栈货号等生意里找,最好是年轻一点的,找他百八十个,然后再培养他们。可将荣府绝学细心传授,朝阳神掌、明光剑、内外拳,都可传授给他们。”
古老夫人脸露难色,道“明光酵荣氏内外拳倒也罢了,府中多人有学,朝阳神掌却是本府镇府之宝,一开始是只传男不传女,传儿不传媳来因为人丁稀少,这才改了,可传给媳妇及府内要紧之人。老身嫁入荣府四十年,学这三项绝学却只学了二十年。素娥学了五年,雪芯学了两年,若馨连学都还没学。许管事为荣府劳多年,十年前才由你师兄传给他朝阳神掌及明光剑法。就是你师兄的两个女儿,现在也没还得传朝阳神掌呢。要将这三项绝学一下传给近百人,只怕与祖训不合。”
丁一道“那我来代替师兄,便与祖训相合吗”古老夫人哑然无语。丁一低声道“师兄已逝,荣氏血脉已断,若是按照祖训,这荣府绝学,已无传人。”
古老夫人脑中轰然作响,脸色苍白,喃喃道“荣府绝学,已无传人。荣府绝学,已无传人”老泪横流,不胜悲恸。
许九江道“老夫人,富府势大,我们远非敌手。若不采取一些变通的手段,这大好基业只怕要落入富府手中了。家主所言,或与祖训不合,但却是保全荣府基业的最佳手段。”
古老夫人思虑百转,一咬牙道“好。就按就按胜之所言。许管事,你最熟悉各方面人手,就由你来做这事吧。”许九江道“是。”
丁一心里欣慰,道“荣府基业如此庞大,只要用心寻找,人才定然不少。”停了一下,又道“娘,除了刚才说的这些,依我之见,还有一事要做。”
“什么事”
“将将我师兄的两个女儿都找回来。她们年纪也都大了,又学了一身本领,现在正是荣府最危急的时候,也该让她们来分担一些责任了,同时也让她们多锻炼。这样日后继承荣府基业时,也不致于手忙脚乱。”
荣胜之有三个女儿,三房妻室各生一个。大女儿叫荣若男,已有十八岁,现在四川峨嵋山普贤师太门下学艺,二女儿叫荣亚男,十六岁,在福建武夷山霞光女侠李锦月门下学艺,三女儿荣英男,只有七岁,现在荣府。
众人都是一惊,梅素娥道“由她们继承荣府基业”自古以来,都是男子继承家业,哪有女子继承的她心里这样想,却不敢说出来。
古老夫人脸皮抽动,一眨不眨看着丁一,看他所说是否出自真心。
丁一道“不错。武则天都可以作皇帝,她们怎么不能继承荣府基业我我父子二人都受老夫人大恩,一生一世,唯有拼尽全力以作报答,却不敢有非份之想。荣府基业庞大,非荣氏血脉者不得继承。我师兄只有三个女儿,自然是由她们来继承了。”说着,看了梅素娥与谢雪一眼,心想“她们长得这么漂亮,不知她们的女儿长得怎么样,肯定也很漂亮吧。”
华若馨脸色一白,她早把丁一当成自己丈夫,把自己与女儿的身家性命全寄托在他身上,陡然听到他不想继承荣府基业,大感愕然,这时才发现,原来他终究不是自己真正的丈夫。
古老夫人看丁一并非作伪,心里虽然仍有一些疑问,荣府这么大的基业,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可这时并非讨论此事的最好时机,也就不多说,道“胜之所言有理,素娥、雪儿,你们二人尽快写一封信去峨嵋与武夷,让若男与胜男尽早回来吧。”
梅素娥与谢雪都低头应是,心里既欢喜又担心。女儿回来,母女团聚,当然开心之极,可是她一回来,便要面对荣府生死存亡的大危机,又不由得她们不担心。
再说片刻话,众人散去。
许九江见厅内只剩古老夫人与梅素娥,迟疑片刻,道“老夫人,那丁一哦,不,是家主,家主青春年少,血气方刚,二夫人三夫人年纪正轻,只怕只怕”他本想说“只怕出事”,话到嘴边,终不敢说得露骨,想了一想,道“不如急早为家主再聘一门妻子,免得他人议论。”
古老夫人向梅素娥道“素娥,你看呢”梅素娥道“许管事所说甚是在理。素娥自问与二妹三妹皆心属夫君,此时一心只想为他复仇,决无他念,当可把持得住自己。不过他年纪轻,却未必能克制得住。他现在是家主,是我们名义上的夫君,荣府又要靠他出力,他若要强来,倒是不易推脱。”
她嘴上说得冠冕堂皇,心中却是怦怦乱跳,想起当日与丁一种种旖旎之处,浑身一热,只是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。
古老夫人哪知她心事,叹道“我知道你们的苦处。不过,荣府此时风雨飘摇,能否保全尚未可知,何苦再多害一名女子何况胜之当日言道,丁一年纪虽轻,又僻处乡下,但言谈举止间往往于不经意间流出仁义之心与果敢之性格,今日见他与关少强周旋,果断多智,与胜之当日所说,分毫无差。胜之为人迂腐,错过许多机会,但眼力可不差,关少强隐藏极深,也不免露出马脚。所以,我相信胜之的眼力,也相信丁一不会做出有辱斯文的举动来。”丁一不在眼前,她便直呼其名,不再唤他为胜之了。
许九江与梅素娥默默点头,不再多言。
第二天中午时分,丁一率荣府众人赶到太湖岸边。
太湖,又称震泽、五湖,湖面宽广,水波浩荡,自古有“三万六千顷,周围八百里”之说,向来是文人墨客游赏尽兴的名胜。明初诗人杨基曾赋诗一首,中有“湖通南北澄冰鉴,山断东西列画屏。掩雨龙归霄汉暝,网鱼船过水云腥”之言,尽道湖之美。
丁一只在电视中见过太湖的景色,如今亲临其境,只见烟波浩淼,无边无涯,远远望去,湖中数十个小岛星罗棋布,不由暗自感慨,胸怀为之一爽。
岸边停着一艘大船,首高尾翘,桅杆插天,有跳板搭在岸上。
许大山在前引路,众人自跳板上船,见船上甲板宽阔平整,三十名玉带武士站在上面,竟也不见得拥挤。古老夫人原本是叫丁一带上一百名玉带武士,丁一却觉得对付蒋大开不用太多少,最后只带三十名出来。
两名船工靠在舵旁,见了丁一,脸上现出激动神色,急忙站直了身子,一起行礼道“见过家主。”他们是荣府最下层的仆役,对荣府忠心耿耿,心里早把荣胜之当成神一般看待。
丁一轻轻摆手,道“不必多礼。此去西山,还有劳两位了。”两名船工连道不敢,心里都想“都说家主平易近人,毫无架子,今日一见,果然如此。”心中感动,都想着要用心行船,决不能让家主在船上有丝毫不适。
许大山请丁一与梅素娥进舱,道“湖上风浪甚高,家主与夫人且请进舱休息。若有事情,小的再禀告家主。”
丁一道“好。辛苦你了。”伸手挽住梅素娥玉手,走了船舱。梅素娥玉面飞红,暗骂这小子选的好时机,众人面前,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,只好任他牵着,一进舱中,便立即挣脱。
丁一一笑,嘿嘿,人越多,机会越多,看你往哪儿跑
湖面上冷风劲吹,波涛扬起,水浪拍在船舷边上,发出动听的声音。
两个船工船技极高,丁一与梅素娥坐在舱中丝毫也没感到半点颠簸。过了半个时辰,船近太湖中心,远远便见一座小岛凝的轮廓。许大浪与许大山守在舱口,一指小岛,道“家主,那便是西山岛了。”
丁一点点头,正要说话,便见前方湖面倏地现出两艘小船。每船只坐三人,一人掌舵,两人站在船头〓上波扬浪起,那两人却站得稳稳的。
右边小船船头有一三十来岁的枯瘦汉子,手中持一红色小旗,扬声大叫“前方船上何人,快快停船。”许大浪向丁一禀告道“家主,这是太湖帮的巡湖船。要不要将他擒下,先问问岛上情况”
丁一摇头,道“蒋大开有心反叛,未必敢公之于众,这些人不过是小喽罗,擒了也没有用。我们要对付蒋大开,最好的地点是在西山岛上。”许大浪应道“是。”站到船头,大声道“放肆荣府家主驾到,怎么敢如此喧哗还不速去通报,叫蒋帮主出来迎接”
荣府是江南武林共主,于江南一带威信极高。大多数的江南武人都服膺荣府管辖,尤其是各帮派的底层成员,都视荣府为不可侮的至高存在。是以,蒋大开虽有反叛图谋,太湖帮中却只有少数几个亲信知晓参与,大多数帮众仍不知情。
枯瘦汉子身子一震,失声道“荣府家主”一时间竟呆住了。